第35章 另一个世界8

第35章 另一个世界(8)

两个月后,他就被运煤的绞车挤断了腿,迫不得已回到老家。想不到这一场不幸,却重新唤起了爱情的希望。小凤放下了厂里的工作,主动上门来照顾他。他心情大好,所以康复的速度也特别快,两个月后,他的腿就基本没什么大碍了。小凤完成了使命,就要去厂里复工。李骏试着最后一次挽留她。本来他作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小凤犹豫了很久,居然同意了他。只不过她还要他再等七年。他们约定以七年为期,如果七年之内秦朗还没有回来,她就嫁给李骏为妻。

希望仍然是渺茫的。可是李骏不这么认为。就算条件过于苛刻,但小凤同意嫁给他,这就已经往前迈了一大步。人生会有几个漫长的七年呢,可是他愿意等。他觉得自己注定要和小凤厮守一生,就算约定的期限是七年的两倍,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的。

想来那么漫长的七年,却转眼就到了。可秦朗却依旧没有回来。

最初秦朗还会给小凤写信,然后漂洋过海,千方百计地托人转交给她。可是在后来的几年,他的信越来越少了,到最后甚至一封信也没有再写来。小凤苦苦等待着他,却又忍不住揣测他在国外的生活。她想,在那样自由而浪漫的国度,他一定活得安逸而潇洒,也许他早就忘了在贫穷落后的中国,还有一个姑娘等着他回来。最终,小凤践行了当年的诺言,在那一年的最后一天里,她带着伤感和遗憾,嫁给了李骏。那已经是1985年,离秦朗出国整整过去了十年。

李骏不得不承认,小凤对他是没有爱情的。可他坚信感情需要时间来锤炼,日久生情远比一见钟情可靠得多。婚后,他千方百计呵护着妻子,希望她能尽快忘掉秦朗。可是后来他才明白,情况远没有他想象的乐观。无论他怎么做,小凤的心始终没有真正地交给过他。她的心里还装着她的心上人,别人不可能插足半步。

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一年,他们就平静地离了婚。离婚后两人还保持着朋友关系。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没有感情,也不应该有仇恨。又过了一年,秦朗总算回国了。

他回来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青梅竹马的姑娘结婚。小凤却躲着不肯见他,因为她有过一段并不幸福的婚姻,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和他在一起。秦朗没想到远走他乡的这些年,会发生这么多事,但他觉得只要两个人相爱,其余的事情就都可以不在乎。再说,他在法国也有过一段不幸福的婚姻,所以时至当初,两人还有些同病相怜的味道。

于是自然而然地,他们结婚了。

以爱情作为基础的婚姻是幸福的。他们很快有了孩子,秦2朗的事业也蒸蒸日上。秦朗在恩师的一手提携下,最终被聘为N大学人文学院的副院长。因为工作需要,他们举家搬到了长沙。也许不幸就是从他们搬离泉溪开始的。这时,李骏也来到长沙做生意,因为没什么熟人,他就和小凤频繁地联系起来。

那段时间,秦朗听到很多风言风语。但他相信自己的妻子,对那些流言一直抱着嗤之以鼻的态度。众口铄金的力量是可怕的,他终究还是动摇了。不过当时仅限于怀疑,并没有对婚姻造成影响。可是后来情况便不再乐观,两人的争吵越来越频繁,而且在争吵中,爆出了很多伤感情的话。

压抑的家庭气氛让小凤越来越难以忍受。两人除了争吵就是冷战,生活过得十分乏味。为了缓解婚姻上的危机,她提出要回泉溪居住。冷战中的丈夫出于赌气,同意了她的要求,并且在泉溪租下一套小型公寓。不巧的是,李骏的生意遇到了困难,无奈之下也回到了泉溪,准备东山再起。至此,小凤和秦朗的婚姻便步步恶化,直到悲剧发生时都没有见好转。

后来发生的事,李骏便一无所知了。他所知道的仅仅是,回到泉溪后,他第一次去找小凤的当晚,小楼便起了大火。因为大楼里木质的设施较多,而且楼道里满是零碎的家具用品,所以整栋楼房都未能幸免。第二天他得到噩耗,小凤在大火中丧生了,而死去的只有小凤一人!

马一洛清楚地记得,讲到这里,李骏就激动得难以自控。他站起来对着马一洛大吼:“请你们相信我,小凤的死不是意外!一定不是意外……”

马一洛明白他的意思。尽管大火案还蒙着一层面纱,但是依李骏所说,很容易就能理清它的眉目。同时他也知道,李骏的讲述带有强烈的主观色彩,就算小凤真是死于婚姻的不幸,也绝不能听信李骏的一家之言。他故意不把玄机点破,怔了一会儿,说:“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李骏缓缓地坐下了。他并没有马上开口,而是一直低头犹豫着。看得出他还保持着应有的谨慎。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看着马一洛,却欲言又止。

“没关系,怎么想你就怎么说,我只想听听你的看法。”马一洛试图打消他的顾虑。

“肯定是他干的,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你是说,秦朗?”

“除了他还能有谁?!小凤是个善良的女人,从来没有跟谁结过怨仇。她死了,可是秦朗却失踪了,难道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可法律是讲证据的,如果没有证据,所有的判断也仅仅是猜测。”

李骏想了想,说:3“有人在那天晚上看见,他曾在小楼附近出现过。这算不算是证据?”

马一洛曾做过调查,秦朗当天确实向单位里请过假,想必他回到了泉溪,被人看见自然没什么稀奇。

“这还不能算是证据,除非有人看见他亲手放火。再说了,火是从二楼烧起来的,小凤的死表面上看只是受牵连。至于秦朗的失踪,也可以这样解释:妻子死了之后,他万念俱灰,然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过起了另一种生活。虽然他们的婚姻也出现过问题,可两人毕竟从小一起长大,心里还是有感情的。”

“那他的孩子呢?他的孩子到底去了哪儿?”

这下马一洛不再反驳他。也许最能说明问题的就是这一点:孩子不在了,就说明起火后曾有人进过她家。救走孩子却不救走母亲,很显然,就是想将她置于死地。先抛开动机不说,没有人比秦朗更加契合时机了。更有利的证明是,当天下午李骏曾找过小凤。秦朗匆忙地请假回来,极有可能与此事有关。如果是那样的话,当时他一定是满肚子的怨气。

如果没有那个电话,也许就不会有悲剧的发生。可是打电话给秦朗的到底是谁?

萧夏发现,每当禾先生走过来,吊桥都会发出吱呀的声音。所以她断定那天晚上有人从桥上走过。难道是禾先生?

吊桥看上去十分简陋,两个铁索上铺着不足三十公分宽的木板,却有一百多米长。另一头就连着禾先生居住的房子。那座房子确实比这间大多了,而且也比这一间精致。萧夏几次想要走过去,可是桥身一晃,她就吓得赶紧退回来。吊桥确实太窄了,尽管左边靠着悬崖,右边还横着一根手扶的铁索,可萧夏总感觉会一脚踩空掉下去--一旦掉下去,结果只有粉身碎骨。

这一天她在禾先生的带领下,终于有胆量尝试再走一次。禾先生在前面走,她就跟在后面。过了不久,禾先生就告诉她到了。萧夏看到吊桥的尽头就连在房子的门下面。她随禾先生走进去,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回头看看,尽管情形依然很恐怖,但走起来似乎没有那么难。

这间屋子的确很宽敞,因为摆设少,所以显得有些空旷。可它终究比萧夏住的小屋好多了。顶棚上的竹片更加宽厚,而且墙壁采用纹路清晰的木板,看上去韵味十足。

一进门算是客厅了。墙壁上挂着一副对联,上联写着悬崖凭栏追忆,下联是陋室可以成仙。虽然简单,却道出了主人恬然自得的生活态度。对联下摆放着四把藤椅,藤椅前面是一张木制的茶几,上面也放着一套紫砂茶具。客厅中央有一个高高4的架子,上面放着一盏油灯,想必到了晚上,这是唯一的亮光。

再走进一道门就是卧室了。相比客厅的简约和雅致,卧室里就显得温馨许多。一张大床看上去特别结实,而且很有古典气息。床边有一个小小的“床头柜”,尽管是以一个四方形的小凳替代,看上去却很搭调。正对床放置的是一张桌子,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看得出他是个喜欢书法的人。桌子后面就是书架,各种各样的书摆得满满当当的。

北面的墙上似乎还有一扇门,尽管有一幅书法作品挡着,可是下面分明露出了门框。萧夏不禁感到奇怪,想到在这荒无人烟的大山深处,他还有意掩饰这扇门,显然这扇门并不平常。

萧夏知道有些事不便问,于是她收起好奇心,专心地看着那幅书法。那是一幅临摹的《沁园春·雪》,字迹很有**的风骨,可是篇幅却是竖排。显而易见,这是专为了掩盖后面的小门而写的。

禾先生并不想让她紧盯着此处,“觉得我的房子怎么样?”他故意问道。

“很不错,”萧夏说,同时把目光移到别处,“您的房子很特别,很有大自然的气息,相信住在这里很能陶冶人的情操呢。”

“过奖了,这不过是大山里的一处清静之地罢了。”

“对了,禾先生,您平时都在哪里做饭呢?难道没有厨房吗?”

禾先生带她回到客厅,推开了东墙上的一面小门,“来这里看看。”

萧夏这才看见了这道暗门。想到刚才匆匆一瞥,还是忽略了好多细微的东西。她跟着禾先生走出去,眼前分明是一个开阔的山洞。萧夏不禁叫起来:“想不到旁边还有一个山洞!”

她看到了禾先生的“厨房”--山洞深处架着一口锅,旁边摆着一张桌子,上面放着碗筷,抽屉里还有小勺之类的器具。阴凉处贮存着一些食物,有红薯、山芋、萝卜和青菜。山泉水就从山洞上面流下来,就像《西游记》里的水帘洞一样。想不到这里应有尽有,萧夏对他的生活充满了想象。

“您就是在这里打理自己的一日三餐?”萧夏好奇地拿起刀想试着切菜看看,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一个画面:周晓蓉手起刀落,将一条蛇拦腰斩断了。再一想,就记起了她险些一脚踩空摔下去,多亏周晓蓉抓住了她。接着往前想,想起了那天晚上周晓蓉问:“你陪我去徒步旅行吧?我们去爬山?”她回答说:“好,我答应你。”

她回过神,听见禾先生回答:“在这里做饭很凉快,也不用受油烟的困扰……你怎么了?”

“没什么。”萧夏想,她一定是在徒步旅行5的时候不小心掉进了山谷。那么,周晓蓉怎么样了?她有没有一起掉下来?“禾先生,我想问您,当天您发现我的时候,有没有再看到别人?”

禾先生摇了摇头,“当时山谷里只有你一个人。你想起了什么?”

“我可能想起一些事,可是,又想不起来了……”萧夏转换了话题,“您是哪一年在这里建的房子?”

“可能有二十年了吧。住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日期是个比较模糊的概念。”

萧夏突然沉默了,她不禁想起了一个人。他们的共同点实在太多了,这令萧夏感觉到一阵紧张。她喃喃说:“真羡慕您,能看透世俗的纷乱,在这里独享一份清静,您就是当代的陶渊明。”

萧夏和禾先生相对而坐,她的心怎么样都无法平静。她在想着如何才能验证自己的猜测。禾先生为她倒了一杯茶。萧夏端起来呷了一口,发现手居然在微微地颤抖。她随意说了句:“这茶真好喝!”

禾先生并没有觉察到她的反常,解释说:“其实这就是普通的绿茶。只是用清凉的山泉水泡,味道就会变得不一般。过一会儿再喝肯定就没有刚才的味了。”

萧夏的心思终究不在茶上面。她犹豫了很长时间,终于小心翼翼地问:“您一个人住在深山里,难道不害怕吗?”

禾先生也抿了一口茶,“害怕?有什么好怕的,这里只不过静了点,一般人难以适应罢了。”

“那您相信世上会有诅咒存在吗?”

“诅咒?”

“是的,诅咒。柯林的诅咒,您听说过吗?”

禾先生的脸色有些微妙的变化,“柯林的诅咒,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可惜现在她死了……”

“死了?”禾先生不由得站起来,“她怎么死的?她又是从哪里听到柯林的诅咒的?”

“她也是听别人说的吧。因为柯林的诅咒,学校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禾先生,您怎么了?”

“哦,我没事。”他缓缓地坐下来,“你接着说吧。”

“我背四句诗给您听吧。‘烈火在黑夜里张牙舞爪’,‘城堡中居住着幸福的新娘’,‘我的爱人啊,你在哪里’,‘红雨伞指引你灵魂的方向’。”

禾先生显得坐立不安,他几乎就要失控了,却竭尽全力克制着自己。萧夏肯定了自己的猜测,禾先生就是失踪的秦朗教授!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萧夏不由得感到十分害怕。过了一会儿,禾先生总算平静了下来。他两眼出神地看着前方,说道:“你说,这就是柯林的诅咒?不6!不是的。这四句话并非出自柯林,而是后人杜撰出来的。”

“可是,后人为什么要这么杜撰呢?”

“也许是想借此来赎罪吧。”禾先生突然把脸转向她,“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的目光透出一种极其凛冽的寒光,仿佛是在逼问她,这让萧夏感觉毛骨悚然。她吞吞吐吐地回答:“我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你知道的可真多呀!”禾先生重新把头偏过去,激动的样子显得难以自控,“柯林的来信!现在几乎没有人知道它,难道是她?噢,不可能,绝不可能!柯林是一个法国姑娘,她因为和一个贵族青年恋爱,而被活活地烧死了。后来她给她的爱人写了七封信,她的爱人看过以后,就突然死掉了……不过这很可能只是传说,具体有没有这回事,现在已经无法考证了!无法考证了!到底是谁背叛了爱情?啊,不可能!不是你,绝对不是你……到底是谁背叛了爱情……”

萧夏吓得不再说话,她生怕说错什么让他愠怒,而他很可能是个极其暴戾的人。萧夏明白自己太急了,有些东西没有把握就说了出来,结果很容易适得其反。她知道必须尽快离开这儿,多待一秒钟生命就会多一分的威胁。

她下定决心,只在这里住最后的一个晚上。

这天半夜,她再次听见了吱呀吱呀的响声。她躺在**,实在难以忍受强烈的好奇心。她于是穿好衣服走出去,打算到对面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山里的夜黑得特别纯粹,她左手扶着石壁,右手抓紧铁索,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走到半路,她看见禾先生的屋子里亮起了灯光,明白他已经起来了。很快禾先生就打开了门。萧夏急忙停下来,她把身体贴在石壁上,免得被禾先生看见。幸运的是禾先生并没有看见她。他只是对着空气大喊:“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了!”他显得激动万分,他对着空气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也跟着走了进去。

萧夏再也不敢往前走。禾先生似乎很不正常,他煞有介事的一连串举动仿佛真的有谁在半夜造访他。但是萧夏分明什么也没有看见。这一晚她没有睡着,整夜都在胡思乱想。第二天一大早她就跑去找禾先生。禾先生已经恢复正常,萧夏实在没办法把他与昨晚那个失控的禾先生联系在一起。

她向禾先生说明了来意。本以为他会痛快地答应她,没想到禾先生却沉默了,不久,他就自顾自地走进了卧室。萧夏听见他在里面说:“你走不了的,这里没有通往外面的路!”

这一晚,教练约徐杰单独来武馆授课。他教给7徐杰很多实战技巧,下课时已经九点多了。徐杰换了服装走下超市,看见许多人正在那里买东西。他突然想起了那天傍晚的一幕。事实上这些天,他总会想起那个奇怪的女孩子。看上去她没什么不正常,可是行为举止却显得那么怪异。思来想去他认为只有一种可能:警察已经盯上了他。小说.红雨伞下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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