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杀机初现

这一日在慈宁宫请安后,由锦妃牵头邀了珍妃、冯昭仪、沐婉芙、祺嫔、祥嫔、良嫔以及福贵人等到自己宫里吃茶叙旧。虽说锦妃没有邀请与沐婉芙同住的月贵人,但太后曾口口声声要沐婉芙与月贵人好好叙叙主仆情谊,沐婉芙自然是不敢忘记的,所以便借口回宫换件衣裳再来吃茶。锦妃见此也未拦她,只嘱咐她早去早回。

回了福泰宫,宝娟带着绣凤在暖阁里伺候沐婉芙更衣梳妆,沐婉芙从钿盒内取了支五福捧寿的簪子在手中把玩,柔声吩咐跟在宝娟身边搭手的绣凤:“让麻四带人去偏殿请月贵人过来。”

“奴婢遵命!”绣凤颔首道是,便放下手中的簪子躬身退了出去。

宝娟自然了解沐婉芙的用意,莫不做声地服侍了沐婉芙换上湖蓝色蜀绣大朵海棠团花氅衣后便扶了沐婉芙去外间吃茶。动静间,端正的把儿头两端的赤金芙蓉宝石流苏轻轻晃动着,沐婉芙刚刚端起茶盏,麻四那边也已领着身着浅绿色衣衫的月贵人走了进来。

“臣妾给禧贵嫔请安,禧贵嫔吉祥。”月贵人福身向沐婉芙行礼问安。

“奴婢见过禧贵嫔,恭祝贵嫔娘娘万福金安。”月贵人身后的小环亦跟着自己的主子朝沐婉芙行礼。

沐婉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身去扶了月贵人起来,亲昵道:“你我姐妹何须这般拘礼,快些起来吧。”

月贵人原以为沐婉芙唤自己到主殿来,想必是百般无聊要拿自己消遣出气,没想到她竟对自己如此的客气,一时也吃不准沐婉芙究竟想怎样,只心虚地道了句:“臣妾不敢当。”

沐婉芙笑着牵上月贵人的手边往外走边道:“锦妃娘娘邀了咱们去宫里吃茶闲聊,方才妹妹走的急所以才错过了。咱们还是快些过去吧,免得让锦妃娘娘与其他姐妹们在宫里等急了咱们,若是那样倒显得咱们不懂礼数了。”被沐婉芙左一个咱们,右一个姐妹的弄得有些晕乎的月贵人与沐婉芙出了正殿往宫外走去。

到了宫外,友福早已备好了舆辇,沐婉芙吩咐月贵人身旁的小环与友福,“扶贵人上辇,锦妃娘娘还在宫里等着咱们呢,若在路上耽搁了倒显得我们不懂礼数了。”

小环自然不敢拂逆沐婉芙的意思,友福当然也不会跟她月贵人客气,两人几乎是把贵人架上舆辇的。

沐婉芙见月贵人那边已经坐好,自己也扶着宝娟的手上了舆辇吩咐麻四道:“让他们腿脚都放麻利些,谁敢误事本宫定不轻饶。”

“奴才遵命!”麻四垂首答应着,而后大声呵斥抬辇的轿夫们:“都用心了自己手中的差事,若是谁误了主子的事情,我一定不轻饶你们。”

沐婉芙漫不经心地理了理氅衣上的褶皱,满意的看了眼麻四,“恩,有几分大总管的派头了,让他们快些起轿吧。”

“主子谬赞了,奴才不敢当。”麻四谦虚道,复又拉长了嗓音高声唱道:“起轿!!”

月贵人虽然不情愿的被架上了舆辇,但也十分警惕的告诉自己:沐婉芙如此反常的举动下定没安什么好心,所以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半个时辰后,舆辇停在了延福宫外。祺嫔与福贵人的舆辇恰巧在对面停下,福贵人素来就不喜欢包衣出身的月贵人,更觉得她是个卖主求荣的小人,在下辇时极为不悦地对同行的祺嫔说了句:“真是晦气,这么好的日子竟遇上了这个小人,当真是晦气极了。”

“再不愿意你也得忍着,别忘了我跟你说过的。”祺嫔的声音压的极低,但沐婉芙却字字听得真切,想必月贵人也是一字不漏的听全了。

祺嫔与福贵人下辇后,向沐婉芙行礼道:“禧贵嫔吉祥!”

沐婉芙和颜悦色地扶了她们起来,笑道:“都是宫中姐妹,况且又是锦妃姐姐的宫里做客,妹妹我可不敢喧宾夺主呢。”因祺嫔她们比自己早年入宫侍奉,所以沐婉芙也客气地唤她们一句姐姐。

“二位姐姐金安!”月贵人款步行至沐婉芙身后,谦恭柔顺地向祺嫔、福贵人问安道。

“月妹妹同安。”祺嫔颔首回了礼,与祺嫔并肩而行的福贵人也不痛不痒地说了句。

问完安,沐婉芙搭着宝娟的手道:“咱们还是快些进去吧,免得锦妃姐姐等急了。“说完,便顾自走在前面,祺嫔与福贵人紧跟起后,月贵人则跟在她们的身后进了延福宫的垂花门。

还未走至正殿,便听见殿内传出的阵阵欢声笑语,“锦妃妹妹还说了,永基小时候也好不到哪儿去,那时乳母来我宫里说的最多的便是这事儿了。”殿内传来珍妃的声音。

“禧贵嫔吉祥!”殿门两侧的宫女内监忙不迭跪下请安道。

沐婉芙领着宝娟款步进殿,祺嫔、福贵人也紧随其后进了殿。殿内,珍妃、冯昭仪同坐在锦妃的左侧吃茶,右侧的祥嫔、良嫔也已在座吃茶,见沐婉芙进来后一一问了安才又坐下继续吃茶。

“去换贵嫔喜欢的铁观音来。”锦妃吩咐身后的巧儿,玩笑地看向沐婉芙道:“妹妹这身衣裳换得真久,我还以为妹妹在来的路上被皇上召去养心殿伺候了,可叫姐妹们好等呢。”

“锦妃姐姐教训的是,可不都是妹妹的不是嘛,改日妹妹定在宫中设宴向各位姐妹们赔罪,还请各位姐姐就此原谅妹妹一回。”沐婉芙接过锦妃的话茬,欠身向在座的珍妃、冯昭仪等人赔罪道。

众人说笑间,巧儿已带人重新换上了茶点。对于沐婉芙的再次回宫,珍妃等人对她也都客客气气的。祥嫔、良嫔本就是十分安静的人,所以席间未曾插什么话。

“若说陪不是,我还得向禧妹妹赔句不是呢。”珍妃优雅的放下茶盏,流转的美目扫过坐在最末端的月贵人身上。

沐婉芙故作不知的看向珍妃,锦妃与冯昭仪亦听得是一头雾水,更别说在座的祺嫔等人。

珍妃见她们都不明白,这才道出了其中的原委:“禧妹妹回宫那日,我本该亲自去福泰宫向妹妹道贺的,不想却被永基那孩子缠着不放,倒叫我在锦妃妹妹这里不好见禧妹妹了。”

“珍妃姐姐这话就显得见外了。”沐婉芙温婉地纠正道,“咱们姐妹本就是天子妃嫔、理应多多体谅才是,况且珍姐姐又为皇上诞下了二阿哥,这份儿功劳可是妹妹万万比不得的呢,若是珍妃姐姐不嫌弃,妹妹我倒是乐意日日去姐姐的宫里取些经呢。”

珍妃“哧”地笑了起来,连连道:“都说禧妹妹林牙利齿果然不假,今日我总算是见识了一回。”

“珍妃姐姐才知道呀,我可是早就领教过禧妹妹的厉害呢。”锦妃也从旁附和道。

沐婉芙忙辩解说:“珍妃姐姐别听她的,锦妃姐姐那是诳你呢。”

冯昭仪等人听后也都不由掩嘴笑了起来,这话题自然而然就扯到了二阿哥和大格格的身上,难得珍妃与冯昭仪都愿意讲,所以沐婉芙等人也都听得津津有味。倒是月贵人,被众人晾在了一边尴尬地吃茶。

殿外暑意正浓,眼看着再过半个时辰就要传膳了,众人闲聊了一晌午也都觉得累了,便都起身辞了锦妃。锦妃带着巧儿亲自送到宫外,见他们各自乘辇远去后方才回宫。

当祺嫔与福贵人的舆辇行至御花园时,憋了一晌午的福贵人终于如释重负地向祺嫔抱怨着:“禧贵嫔倒真是好性子,对别人宽厚也就罢了!可她是个什么东西,当初禧贵嫔被废掉位份迁往乐寿堂静思已过还不都是那个贱人在背地里搞得鬼,若是换作我,不把她大卸八块已算是万幸了。”福贵人咬牙切齿地说着狠话。

“你又不是禧贵嫔怎么可能知道她的心思,兴许皇上就是怀念禧贵嫔的宽厚仁德才赦免她回宫的。这话你当着我的面说说倒也无妨,但我绝不允许你在外面这么说,小心给自己惹祸上身。”祺嫔刻意压低了声音嘱咐福贵人道。

然而福贵人却不以为然地冷哼了声,继续道:“她本就是卖主求荣的狗奴才,还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勾引了皇上,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看了;如今见旧主子得势了便又抛弃一手提拔她的蓉妃娘娘。厚颜无耻的奴才我倒是见得多了,可没见过她这么不要脸的。”

祺嫔也是淡然一笑,“若没有她这样的人,墙头草的典故是如何来的。妹妹也算是宫中的老人了,难道连这点都看不透彻。”

福贵人心中虽有些不服气,但祺嫔说的话却也说的字字在理,所以便也不再与祺嫔争辩。

待祺嫔与福贵人的舆辇走远后,躲在丛林中,身着粉色宫服的宝姝闪出半个身子:自己这些日子一直苦于寻找她月贵人的把柄,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抓到了她的小辫子。当真应了那句老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衍庆宫

宝姝不动声色地回了衍庆宫,将守在殿外的宫女都打发了下去。殿中,蓉妃慵懒地斜倚在贵妃榻上小憩,紫檀木的茶案上放着一盏剔透的空琉璃盏,此时芸初不在跟前儿伺候定是下去张罗传膳的事宜了,宝姝对打扇的两名宫女使了个眼色。

两名宫女退出殿时也轻轻带上了殿门,殿内只余下蓉妃与宝姝两人,宝姝单膝跪于榻边轻轻唤道:“主子…主子…”

朦胧中听见有人在唤自己,蓉妃缓缓睁开双眼,慵懒道:“又发生什么事了,瞧你这慌张的样子,就那么丁点儿的心事全写在脸上了,要是别人有心捉你的短处岂不是要连累本宫与你一起背黑锅。”

“奴婢不敢。”宝姝的声音极低,眉目低垂,似乎在盘算是该如何开口月贵人的事情。

蓉妃理了理鬓角的湿发,“你的话都端到了嘴边儿,本宫真要是不让说出来,你的心里能舒坦吗?”蓉妃目光凛冽地锁定垂首跪于脚边的宝姝,迫使她不得不对上自己的眸子,“说吧,若你在外面受了委屈本宫自然会给你讨个公道。”

“奴婢谢主子恩爱。”得了蓉妃这句准话,宝姝的心里大抵也有了底,“奴婢并没有在宫外受什么委屈,只是碰巧听到了一件与主子有关的事情,奴婢觉得事关重大不敢耽搁,所以才遣走了宫人单独向主子禀报此事。”

蓉妃将信将疑地看着眼前的宝姝,试探了句:“据本宫所知,福泰宫近来一切如常,月贵人与你也没什么过节,该不是你做了什么亏心事所以心虚多疑了吧?”

宝姝见蓉妃误解了自己的意思,忙替自己辩解道:“以讹传讹的空话奴婢哪敢拿到您面前来说辞,今儿个若不是奴婢在回来的路上凑巧听见了祺嫔与福贵人的谈话,恐怕咱们现在还被月贵人蒙在鼓里呢。”

“怎么又和月贵人扯上关系呢?”蓉妃听了她这不着边际的话语心下更为疑惑起来。

宝姝上前扶了蓉妃坐了起来,才把自己听到的事情一一讲于了蓉妃听,“奴婢听福贵人忿忿不平的向祺嫔娘娘抱怨:说月贵人再次卖主求荣,已经向旧主子禧贵嫔投诚了?”

“月贵人向沐婉芙投诚了?”蓉妃的脸色忽然阴沉了下来,“你最好不要编这些谎话来诳本宫,别以为你的心思别人不知道:月贵人忽然成了正儿八经的主子,你的心里即妒忌又害怕,你害怕被那个贱人报复,所以才到处捕风捉影,拿这些事情当借口,你把本宫当傻子吗?”

“奴婢敢用自己的性命发誓:若今日在主子面前说了半句假话必遭五雷轰顶!”宝姝言辞恳切地向蓉妃保证道,“主子您想想看,要是她月贵人真与禧贵嫔没什么特殊的情谊,禧贵嫔为何要时时刻刻的关照她,延福宫的锦妃与禧贵嫔一向交好,连锦妃娘娘那边都默认了月贵人是自己人,难道这还不足以说明一切吗?”

宝姝的话也不无道理,蓉妃开始有些犹豫了……

见蓉妃陷入深思,宝姝又在旁趁热打铁,“月贵人当初为了自保已经敢明目张胆的在主子眼皮底下勾引皇上换来现在的位子,从前她就知晓主子与禧贵嫔之间的恩怨,如今禧贵嫔再次回宫且颇受皇上的厚待,她月贵人怎会不为自己的以后打算一番。”

“沐婉芙那个贱人不是没有脑子的女人,她这么做无非就是想借本宫之手除掉不忠不义的月贵人,这样一来本宫就会成为众矢之的,皇上自然也会以为本宫是小肚鸡肠的人,因容不下禧贵嫔所以才会使出如此不堪的手段。如此一来……”蓉妃目光一冷,看定前来告发月贵人的宝姝,“本宫便会被你这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害死!!”蓉妃的话语冷得如同寒冬的坚冰。

“奴婢冤枉…奴婢冤枉…”宝姝吓得连连俯身于地下磕头如捣蒜,“奴婢怎敢陷主子于不义,月贵人她知晓主子的众多秘密,要是她与禧贵嫔联手到皇上哪儿把主子的旧事重新翻出来,势必会危及娘娘的地位啊!所以,奴婢以为月贵人万万留不得呀!”

“是你害怕自己性命不保或是别的什么只有你心里最清楚,月贵人即便是与沐婉芙那贱人联手了又如何,本宫是当今的蓉妃娘娘,是先帝胞妹荣安公主的嫡长女,就凭她们那双贱手也想把本宫从现在的位子上拉下去,简直是痴人说梦!”蓉妃的花容月貌彻底扭曲,双拳因握得太紧连指节也显得苍白无力。

“主子息怒…主子息怒…”宝姝再也不敢多言,只苦苦哀求着。

稍稍平复心中的怒意,蓉妃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日后这种不着边际的事情少拿到本宫这里来嚼舌,不过你倒是提醒了本宫一件事情。”蓉妃心里已想到了对付她们的法子,两颊升起明媚的笑靥,又吩咐宝姝:“今日的事情万不可走漏了风声,只是月贵人那边你得替本宫多留心点儿,若她真敢做出什么不利本宫的事情,那咱们也不必对她手下留情。”

“奴婢遵命!”见蓉妃终于采纳自己的建议,宝姝这才安心的舒了口气,喜滋滋的满口答应了下来。

“让芸初带人进来传膳吧!”蓉妃淡淡吩咐着。

“是。”宝姝应了是,打开殿门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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